连接（二）
心灵的地下蛾
长了薄膜似的翅膀
在夕照的天空里
作一次告别飞行
他们，像彼此的阳光，互相包围着你我，享受着光辉灿烂的自由。他们流浪于街头巷尾，在庄严与阴暗里时隐时现;他们跑出来，同尘土跃动。华尔兹可能还没意识到，利刃正在暗处摆动着沙漏。
他们把时间也忘掉了。
华尔兹一个人在街上穿梭。今天的街道，显得格外躁动不安。天空拢住人海的嘴脸，那是一群复制品。机械的大手正挑拣着传送带上的货物，一份上成品要来了。
华尔兹被挤出了防备之心。随着浓浆的流动，他顺势插进一个巷子里，看看四周的墙壁，准备溜走。
“哦，亲爱的，动作慢了。”
蔷薇话音一落，数百只野狼的目光灼烧在华尔兹的脊梁.上，他不敢再动一步。华尔兹额头，上冒了汗。
“在你后面。”
华尔兹猛回过头来，一面黑幕便蒙在了他的眼睛里，连蔷薇都来不及冒出来。他已坠落于深渊中。
绿头苍蝇哀败着，在昏灯的蛛网下打旋，臭虫被扳倒了身子，紧贴着铁栏杆。
陌生、空洞，这里昏暗得令人窒息。浑身漆黑的警官掂着一桶黄水，僵直地陷在黑泥里，周围覆盖着一层寒气。
黄水摔出冰桶，网住昏睡的人。可能是流入他们的体内，即刻从晕厥中拔了出来。那是华尔兹和沙利尔。
大灯忽地照在他们身，上，刺得睁不开眼。华尔兹眯出一条缝隙，看到大灯背后的那个，冷峻如山峰的身影。
“醒了吗?”
那人冷冷地说了一句。
“第一，你们是扒手，克洛诺斯不允许出现小偷、拾荒者;第二，你们涉嫌故意杀人罪…”
杀人!那把枪的板机终究是扣下去了。华尔兹的心脏像是被刺穿一般，一层层画面、一张张嘴脸正在大脑里，肆意屠戮着美好的思绪。
我是罪人。华尔兹的肉身被烙下无形的一句话。
“我...我没杀人...”
华尔兹打断了男人的陈述，他顿了一下，一步一步迈向华尔兹面前，黑影半遮住这灯光，上半身压了下午，冰冷的板块向华尔兹的额头散气。
“那天，你没忘了把监控砸碎。”
心脏被捏得更紧了。豆大的汗珠正像赶集似的，纷纷扒在华尔兹的额头上，再顺势滑落到地上。
那汗珠里，映射出了不远处，沙利尔畏惧的、无助的心绪。这更焦灼了华尔兹的思考。
“她..跟她没关系....请放了她。”
华尔兹的嗓音像是被针扎了无数个小孔，他快绝望到极点了。
“跟你没关系，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。现在是单纯的，我向你陈述事实的时间，你不需要抱什么想法。”
逃出去。华尔兹脑子里跳出这么一个想法。没错，只是曾经，他只是曾经是穷人，现在已经是百万富翁了。自己有能力，去承担自己的想法。
“哎哎，你的想法很危险，这人不是好惹的，你一会儿.....”
华尔兹忽略了蔷薇，他挣脱了镣铐，背部生长出几圈藤蔓，对准男人的四肢刺去。手臂上也缠绕成墨绿，冲向男人的脑袋。
有钱的，可不只华尔兹一个。泥土里的、黑墙上的、衣服上的，肉眼可见的水珠膨胀成冰晶，攀着华尔兹的身子，发疯一般顺势攀爬，藤蔓瞬时成了一块冰柱。
冰凌塞满了华尔兹的口腔，饥饿地涨成冰链子，缠住鲜红的食道与肠胃，肺部已经染 上了白色。
男人一把接住华尔兹的手，把扔翻在地，皮肤接触的地方也随之凝固成坚冰。一套娴熟的动作，华尔兹被死死摁在地上，脸已经冲进泥里。
肋骨、肩胛骨裂开的声音，和起伏的惨叫。
“袭警也是犯罪，这里没有监控，我就当没发生。”
华尔兹的眼神被掏空了，再也无力挣扎。
“老实点，要不然，那位姑娘可不好受。这里会开锁的强奸犯，可多着呢。”
大灯落下，男人在华尔兹手里放了瓶药，便提着物件出去，铁门吱呀吱呀地关上了。
伴着窭慈窒窒上锁的声音，男人找来两位狱卒。
“好好看着，别让他们出去，也别让别人进来。更不准动歪心思，不然有你们受的。”
黑暗随着男人的离开，彻底降临了。沙利尔赶忙爬到华尔兹身边，二人挤在一起，默默忍受着深渊孤独。
“哟，咋想起找我?接着大案子啦?”
“巴别院成了废墟，就三分钟。你觉得大不大?”
审讯华尔兹的男人在公安里，手拿着一摞档案，身边跟着一个女人。两人的身材都很修长，却能明显看出那女人的肌肉线条，显得这个男人有些软不禁风。
“放心， 让你解决的， 尽限于一场官司的后台工作，巴别院会放在以后处理。”
“啊~没劲儿！又让我跟那群家伙打交道，还不如写会儿资料呢!嘿嘿…不然——你去?”
女人忽地一把搂住男人，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，满身大汗黏了男人一身，半边黑制服都湿透了。他的脸黑了下去。
“威尔拉·舛卡勒，我说过，训练完后别碰我，一会儿还得见人呢!”
名为舛卡勒的女人即刻把身子收了回去，拽张纸巾胡乱擦了擦。
“抱歉抱歉…嘿嘿。”
“真不知道西谬看上你哪儿了。”
门被打开。一位女士正不安地等待着，双脚像是放在热锅似的。见到警察到来，急忙站起身，问道:
“泰勒斯先生，华尔兹怎么样了?”
“他很好，请放心，拉女士。”
泰勒斯示意拉坐在前椅上交谈，自己坐在卡的对面。舛卡勒便于一旁默默听着。
“这种案子，我们也是第一次碰到。涉及方面比较广，但我会尽力证明华尔兹清白的。”
拉脸上的焦虑缓和了些，华尔兹摆出一部分档案，准备记录。与起初时不同，泰勒斯的语气变得很恭敬，不再像一块冰砖了。
“咱们先再确认一下个人信息。”
“好。”
“您是，华尔兹的老师，对吗?”
“是的。
“华尔兹在雅典娜第二学院就读了12年，在校生活是什么样的?”
“经常受到欺凌。”
“请说具体点一些，欺凌程度、欺凌者范围、华尔兹受欺凌前与受欺凌后的变化。”
“华尔兹就读共12年，被欺凌时间12年，欺凌者包括学生、教师，大约在入学第2年时，出现了性欺凌情况，欺凌者以男性为主。
华尔兹入学第5年时，他被调到我的班。之后校园欺凌减缓了，入学第6年，我已经将华尔兹的在校伤害降到最低，但是华尔兹身上的、心理上的伤害，没有减轻迹象。
入学第7年，我掌握了一些华尔兹监护人的资料，包括巴别院。能见光的，见不着光的，都有一些。当然，巴别院是中央直属，墙太高，不可能知道太多，但也够保华尔兹的了。巴别院现任院长，他是什么样的人，您应该比我清楚。
泰勒斯的笔停下了，他把头抬了起来，注视着前面这位老师。那张脸宛若微风中摇曳的白纸，体现出的微表情里，泰勒斯看到了一棵参天墨绿的大树，树荫里藏着一只熟睡的羔羊。他很难想象，一个女人，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孩，拿起淌血的刮骨刀。
“说到这份儿上，不怕摊事儿吗?”
“您是谁，泰勒斯的大名谁敢惹。”
泰勒斯瞥了一眼舛卡勒。
“您想这么办，咱就敞开聊了。您知道，我和那位小姐，跟普通的公bu安不大一样，那些流程我也不想过。巴别院牵扯着贵族利益，他们往巴别院的研究里投了个项目，华尔兹身体里的东西，便是成果，说华尔兹应该成为贵族下的私有财产。他们派出奈亚拉托提普打这个官司，估计把事儿看得挺重。”
泰勒斯撕下几张纸，递给拉。
“我会以华尔兹的个人情况，尽全力解决。我也尽量让的生活不会受影响。”
拉的神情由平静变为欣喜，她推开椅子，向泰勒斯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太感谢您了，泰勒斯先生。您正在救赎一位天使，华尔兹的心是纯洁的。18 年了，他身上的伤疤是越来越深，但一直是怀着这颗心的…还有件事，想拜托您。”
“什么事儿?”
“等华尔兹出来了，请您帮找一个好人家，抚养华尔兹。让他有机会去过上平常人的生活。”
舛卡勒默默地笑了，泰勒斯摆弄起钢笔。
“拉小姐，我与您素不相识，您一个电话我就来了，而且带了个职场大师，没费您多大劲儿，我更没打算要您钱。完了还让我给孩子找个人家，我不是做慈善的。”
“您说的是，我当然不会让泰勒斯先生白干。巴别院的资料，虽然不多，但有关于计划的。听
说您对这方面感兴趣，我可以全部给您。”
拉又一次惊到了泰勒斯，他更加好奇，眼前这个女人，到底为华尔兹付出了多少，为什么如此爱华尔兹?
“您不能陪着他么?”
“我已经没得给他了。如果是您，一定会给华尔兹温暖。”
泰勒斯放下了钢笔。
“好，这事儿我干了。不过，身为警察，我得提醒您一句。克洛诺斯内部，是淌极浑的水，自塔尔塔罗斯后，没有一刻是敞亮的。”
泰勒斯的双手慢慢摁紧桌子，白纸与桌体被挤压得吱呀作响，身体也塌了下来。
“拉小姐，有些东西，不用多看。”
拉笑了，没有丝毫慌张的情绪，反倒显得坦然。
“泰勒斯先生，我对肮脏的东西不感兴趣，要不是华尔兹，我不会碰的。以后，您也看不到我。”
访问结束了。
临走时，泰勒斯对拉说:
“拉小姐，您是个好老师。华尔兹能遇到您，是他的荣幸。”
拉的脸上浮出了微笑，大自然清风拂过，浸润的感觉，像是被天使吻过一般。
“您也是个好警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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